高校毕业生就业质量报告应当关注“三商”

　　据教育部估计，2018届高校本科毕业生人数将会超过810万，这使得2018年被誉为“史上更更更难就业季”。事实上，2000年以来高校毕业生数量持续攀升，几乎每一年都会被称作最难就业季，大学生“毕业等于失业”的报道年年见诸报端。虽然就业形势如此严峻，但是每年大量的企事业单位依然很难招到技能适用的员工，出现了就业难与招工难并存的奇怪现象。为更好地监控并解决这一问题，根据《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做好2013年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毕业生就业工作的通知》(国办发〔2013〕35号)要求，教育部从2013年起，要求各高校发布高校毕业生就业质量年度报告。

　　2015年，21世纪教育研究院对教育部所属75所高校历年所发布的高校毕业生就业质量报告进行了合规性评估，发现尽管与往年相比报告水平已经有了较大提高，但是也仅有45所高校的毕业生就业质量报告达到了合格标准。尤其是在教育部文件明确要求的相关分析、发展趋势与对教育教学的反馈这几方面，绝大多数报告做得都较为糟糕。这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仔细考察高校毕业生就业质量报告的内容，就可以发现其指标主要集中于两个方面：第一类是客观评价指标，如学生的就业率、签约单位等级、地域、行业乃至薪酬水平等，第二类是主观评价指标，如学生的就业满意度、母校满意度、期待吻合度乃至宣传与捐赠意愿等。我们可以形象地将其称为“硬指标”与“软指标”。从表面来看，这些指标几乎已经涵盖了高校毕业生质量评价的主要维度，但是它们是否可以实现教育部“把高校毕业生就业质量年度报告的相关信息，作为招生计划安排、学科专业调整、教育教学改革等方面的重要参考，健全专业预警、退出和动态调整机制，使高校学科专业设置与社会需求相匹配，不断加大应用型、复合型、创新型人才培养力度，增强高校毕业生就业创业和职业转换能力”的初衷呢？

　　从经济学的角度，高校毕业生就业问题在本质上是一个市场问题高校是供给侧，用人单位是需求侧。当前我国高校毕业生就业市场既非“供小于求”，也非“供大于求”，而是体现为一个结构性矛盾。简单来说，供给侧不断地在大量生产产品，然而产品却不能满足需求侧的需要。从这个角度来看，上述指标大多集中于就业市场的需求侧，而对于供给侧几乎没有加以考察。换言之，当前的高校毕业生就业质量报告只能回答“有多少产品卖出去”的问题，却不能回答“哪些产品能够卖出去”的问题，难免就会错失焦点，给人隔靴搔痒之感。

　　信索教育咨询以2016年度全国60所余所高校的20余万次毕业生为对象，开展了高校毕业生就业质量的调查研究。为了切实落实教育部开展就业质量报告的文件精神，本次调查打破了传统就业质量评估的框架，将大学生就业质量报告扩展为就业质量、就业力和学校教育教学环境等三大模块。调查的样本覆盖我国大部分区域，囊括了所有大学类型，涉及了除军事以外的所有十一个主要专业门类。该项调查最大的特色在于引入了“就业力”(employability)这一概念。所谓就业力，指的是个人能获得初次就业、保持就业以及在必要时获得新就业的能力。大多研究者倾向于将就业力视作一种混合了知识、技能与态度等成分在内的复合心理特征。与通过专业学习所获得的专业技能不同，就业力更被视作一种普适性、一般化的人才素养。

　　本次调查结果发现，学校教育教学环境对毕业生就业质量有显著的影响：在控制了人口学变量(如性别、户口等)的影响后，学校教育教学环境对学生就业质量差异的解释率达到了44.2%。当进一步考虑学生的就业力因素后，这一解释率则被显著地提高到67.1%，同时学校教育教学环境的影响则显著地减弱。为深入探讨这一问题，本次调查进一步通过模型拟合和对比对上述变量之间的关系进行了考察。

　　我们首先按上述区分标准，将毕业生就业质量分解为“硬指标”与“软指标”两大类，分别考察了就业力对其的解释力。结果如下图1所示，可以看到对于就业质量的硬指标而言，教育教学环境依然发挥着直接影响，但是就业力起到了完全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值为0.115，p<0.001)；而对于软指标而言，就业力在教育环境与就业质量软指标之间同样起完全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值为0.527，p<0.001)。

图1 就业力对就业质量硬指标与软指标的中介作用

　　进一步的分析则发现，就业质量的硬指标与软指标彼此也存在影响。学校的教育教学环境对就业质量软指标具有正向预测作用，再进一步对就业质量硬指标产生影响。换言之，软指标是在教育教学环境与硬指标之间发挥着完全中介作用。我们随即将学校教育教学环境、就业力、就业质量软指标与硬指标全部纳入模型，得到包含四个变量的全模型。这一模型验证了上述猜想，即就业力在学校教育教学环境与就业质量硬指标和软指标之间起完全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值为0.529，p<0.001;中介效应值为0.154，p<0.001)。

　　综上所述，就业力在学校教育教学环境和毕业生就业质量之间的扮演着“中介者”的角色。即是说，高校教育教学的优化并不直接导致毕业生就业质量的提升，而通过对学生就业力的培养而实现，如增进学生对专业与职业的认同感，引导学生积极进行人力资本与社会资本的累积与调用，提升学生的自我效能感、责任感、开放性及主动性等。通过不断完善学生的就业能力，才能提高其在就业市场中的竞争力，进而最终实现毕业生的高质量就业。因此，高校就业质量报告理应将关注重心聚焦于“就业力”这一类软指标。

　　2015年以来，党和国家一再指出要加大供给侧改革。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十一次会议上指出，“在适度扩大总需求的同时，着力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着力提高供给体系质量和效率，增强经济持续增长动力”。李克强总理则在“十三五”规划纲要编制工作会议时强调，要在供给侧和需求侧两端发力。在这个意义上，关注“就业力”这一类概念无疑呼应了这一要求，能够为高校毕业生就业市场开展供给侧改革提供重要的数据支撑。信索教育根据数据调研结果，结合国际国内相关研究，提出了以“三商”为核心的就业质量软指标评估体系。所谓“三商”，即是从高校毕业生毕业后去向出发，分别关注其三方面的就业力，包括“职商”(Career Quotient)、“研商”(Academic Quotient)与创商(Entrepreneurship Quotient)。

　　所谓职商，即上述调查中所使用的“就业力”概念。它代表着个体就业、从业等职业活动中的各种一般性就业能力，具体包含职业认同、人力资本、社会资本与适应性四个维度。其中，职业认同指个体对专业的认同以及个体的职业兴趣、目标与期待，是个体对自身的职业兴趣、天赋和目标所形成的清晰而稳定的认识；人力资本指与学业或实践相关的一系列能够对个体事业产生影响的变量，如教育程度、工作经验和所受的相关培训、工作表现、情绪智商、认知能力等；社会资本指个体具备的社会背景以及所处社交网络之质量，是个体掌握的、能用于拓展个人身份和实现职业生涯机会的社会网络，包括人际成分与个人背景，可以起到掌握和传递信息的作用；适应性指个体具备的乐观精神、学习能力、开放性、主动性、控制点、自我效能感、自尊以及责任感，是能够对个体获得职业、保有职业、转换职业产生关键性影响的一系列心理素质。

　　所谓研商，是指学术研究者科研能力的量化标准，代表着个体在科学研究活动中的一般性能力，能够一定程度上预测个体在学术研究领域的发展潜力。研商主要涉及创新能力、学习能力与专业储备支持。其中，创新能力是指个体基于既有经验之上，打破原有知识结构壁垒，突破传统思想和观念的限制，能够灵活、多角度地开辟新思路，发现新问题，提出新设计，得出新结论的能力；学习能力是指个体获取新的知识和技能的能力，同时也包括好奇心、勤奋、抗压力等个性品质；专业储备支持是指个体具备的专项知识、专项技能和专项能力等与专项研究直接相关的基础能力，是科研活动得以进行的基本条件。

　　所谓创商，是指个体在创业活动中表现出的一般性能力，包含一个人的思维能力、开放能力、创新能力和创造能力等，能够预测个体在创业活动中的前途。创商具体包含创业意向、人力资本、社会资本与创业特质。其中，创业意向指创业意识与创业精神，是个体对自身的创业兴趣、天赋和目标所形成的清晰而稳定的认识，以及个体的成就动机、创业激情、风险承担、冒险倾向和自主性等；人力资本指与学业或实践相关的一系列能够对个体创业产生影响的变量，如教育程度、创业相关的学科专业知识、专业技能、实务操作技能、实践经验，及相关培训与表现等，同时涉及个体的情绪智商、承压能力与认知能力等；社会资本指个体具备的社会背景以及所处社交网络之质量，以及各类鼓励支持性政策，是个体掌握的、能用于拓展个人身份和实现创业机会的社会网络，包括人际成分与个人背景，可以起到掌握和传递信息的作用；创业特质指基本素养、创业能力、适应性与创新创业思维，是能够对个体获得创立事业、运作事业、发展事业产生关键性影响的一系列心理素质。

图2 三商模型结构示意图

　　我们认为，“三商”模型可以为高校教育教学环境与培养质量的评估提供一个一揽子解决方案。其意义在于：第一，该模型将评估重心聚焦于供给侧，立足高校现实培养环境，测量指标能够反映培养环境塑造的直接效果，因此能够利于学校对相关教育教学工作的推进，实现为校方提供更加精准确切的培养效果反馈；第二，该模型的核心关注点“三商”本身并非一个单纯教育结果变量，而是一个凸显在学生培养全过程(入学、在校、毕业)的发展性变量。对这一指标加以考察，能够有效落实招生—就业培养的联动机制。第三，该模型完全带动学校教育教学过程的全部环节，将过去各自为战的招生处、就业处、教务处、学生处等部门联为一体，对相关教育教学决策的制定与执行提供统一指标。因此，“三商”模型将为高效教育教学质量的提升提供全过程全环节的精准反馈，解决供给侧与需求侧的结构性矛盾。相信在在相关教育部门和各界有识之士的共同努力下，借助于就业质量评估工作的改进，高校教育教学环境将会得到持续改善，为当前“就业难与招工难并存”的难题带来解决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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